臥室真大啊,買房子的時候想著要大一點,再大一點。等生了孩子,可以把嬰兒床放在大床旁邊,一邊是薔薇花般嬌嫩的孩子,一邊是相濡以沫的林生。幸福不過如此而已。
二十幾歲戀愛結婚生子白頭到老。書上說,這是幸福女人的人生。
那麼我呢,凌晨4點,枯坐在這偌大的臥室,落地窗簾全開,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愈發讓這個夜晚冷清得沒了趣味。旁邊的位置空著,像是從來都是空著的一樣,毫無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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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個男人。
這個念頭已經不止一次地在沈心腦海裡閃過。
最近一次,是半年前,外公去世那段時間。外公視沈心為獨一無二的珍寶,愛她勝過所有兒孫。辦完外公的身後事回來,沈心就只顧著傷心,除了工作就是捧著相冊整日悲泣。
皮膚變得蠟黃鬆弛,家裡髒亂一團混沌不堪,林生又開始頻繁出差。她都不以為意,只顧著把自己深深地裹挾進悲傷的漩渦裡,一日日淪陷。
直到林生大多時間夜不歸宿,即使半夜回到家中,也是在書房將就一晚,沈心才驚惶地抬起頭來,驚覺這個家的風雨飄搖、支離破碎。
私家偵探把林生和那個女人的親密照片和開房記錄放在沈心面前,她認真端詳了照片裡的女人。
不漂亮,也不年輕,巴寶莉經典格子風衣,穿出了滿滿的城鄉結合部氣質。這樣的女人,怎麼就俘獲了林生的心呢。
這是第五個了吧。七年婚姻,四個小三,哦,這位應該稱呼小七。這個小七,和林生站一起,多像他村裡的堂姐啊,撲面而來的鄉村風。林生的眼光一年不如一年了,沈心搖了搖頭。
八年前的沈心,大學畢業,活潑潑的小白兔般的女孩,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百褶裙前拜倒一片,卻被悶不作聲的樓下公司的IT鳳凰男林生捷足先登,抱得了美人歸。
同事都說林生不是學IT的,卻是干會計的料,算盤打得賊精。娶了小美人,老丈人生怕女兒受苦,陪嫁了一套房一台車和一個存摺。
不過,誰讓林生有一副好皮囊呢。178cm的標準身高,酷似當紅小生霍建華的一張小白臉,劍眉星目薄唇。
當年,外婆看過林生,把沈心拉到一旁,細細說了一通男人嘴唇薄不靠譜的婆婆經。沈心全沒放在心上,不顧家裡人反對,硬是嫁了這個不善言辭的鳳凰男。
第一次春節回林生老家過年,沈心印象最深的是那張床,坐上去,咯吱作響,稍微用點力都會散架似的,躺上去翻個身,沙沙作響,卻是被縟下的稻草作怪。窗戶漏風,一晚上都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和此起彼伏的狗吠。
沈心想,原來林生以前的日子這麼苦,我要加倍對他好,對公公婆婆好。全然忘記自己一夜未眠的疲累,第二天起個大早,找出掃帚學著婆婆的樣子,開始大掃除。林生起床後,捧著沈心磨出水泡的雙手,說,你真好。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嬌嬌女沈心脫胎換骨,成了好妻子林夫人,買菜做飯洗衣拖地任勞任怨,只要林生一句「你真好」就覺得自己幸福得宛如身在天堂。
那麼,林生都做過些什麼呢。除了認真工作,偶爾稱讚沈心真好,就是往老家寄錢了吧。誰讓老丈人有錢呢,時不時往存摺裡打上一筆錢,拿去,添置點家具,拿去,帶上心心出去旅遊,拿去,過年回老家用錢多……
林生的工資從最開始拿回家一半到最後一分錢不拿,沈心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2
小三是售樓小姐,姓唐。和林生因為工作認識的,林生給小三的樓盤銷售寫一個程序,一來二去,竟然把自己洗白白送上了小三的床,卻說巧不巧地被沈心閨蜜撞破姦情。
林生把幾乎瘋狂的沈心抱在胸前,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唐唐喜歡我,我的心裡只有你。
沈心的心裡,單曲循環唐唐的那句話,林生這樣的男人,生命中少不了女人,我不過是個過客,這樣的過客以前有,現在有,以後還會有。
然而,林生說,我的心裡只有你。沈心用這句話自我催眠,試圖把小三從記憶裡抹去。
那一晚,哭得精疲力竭的沈心想,如果我有個外遇,就扯平了。下一秒,卻被這個念頭驚出一身冷汗。轉過身,看著呼吸均勻睡得悄無聲息的林生,那麼好看的人啊,哪個女人會不愛呢,是唐唐故意要破壞我的婚姻,坐收漁翁之利。
沈心走進浴室,脫掉睡衣,脫掉內衣,一件一件扔在地上。
鏡子裡的女人,白皙而纖細,只是皮膚略微鬆弛有些發黃。
結婚七年,一門心思光顧著林生和林生那個狀況不斷的老家。
如今的林生,在沈心的傾心打造下,浪琴的表BV的包七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和IT項目經理的職位,早已沒了殘存的鄉村味,如假包換的城市精英一枚。
如今的林家,泥坯房變兩層小樓房,家電一新,土地承包出去,公公婆婆不再種莊稼,大哥大嫂在鎮上開起了雜貨店,小妹考進了一流大學。
如今的沈心,仍然在小公司做文員,毫無技術含量,毫無競爭潛力,除了一兩套打折的主打衣服,一應都是淘寶雙十一雙十二爛大街的貨色。
我需要一個男人!
是的,一個男人,給林生戴上一頂綠得發亮的帽子。沈心對著鏡子,咬牙切齒,無端端就想起了刀白鳳要給段正淳戴綠帽子的故事來。
公司、健身房、美容院和家,四點一線。三個月後,當沈心身著黑色修身一字肩長裙,手拿菲拉格慕小包,妝容精緻,在公司年會上搖曳生姿的時候,眾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恰到好處的微笑,恰如其分的禮儀,欲拒還迎的嬌羞,男人們的眼睛像是長在了沈心身上,當然也包括了公司合作單位的趙總,趙總夫人陪兒子在國外唸書。
趙總端了一杯酒,微笑著走向沈心。
沈小姐,真羨慕你先生,夫人這麼有魅力。
趙總過獎了。
是真的,我從不輕易讚美一個人,沈小姐,你是個例外。
3
接下來是小四吧,前年被沈心發現的,出差的林生落在家裡手機短信聲響了半天,沈心沒理會,電話來了,沈心怕會耽誤了林生的工作,趕緊接起來,對方沉默5秒以後掛斷。女人的第六感迫使沈心查看了那些短信,看完,那個叫做「夫妻的信任」的東西瞬間崩塌……
還有去年年初爸爸是建築商的小五娟娟以及上半年發現的丈夫常年在外的小六容容,小七姓謝,美容院老闆娘,丈夫是某政府要員,有一個女兒。真是什麼香的臭的都往身邊湊都要嘗個遍,璉二爺當年也不過如此。
我需要一個男人!
這句話轟隆隆從沈心的身上心裡碾過去,她有一些眩暈,腳步踉蹌。
沈小姐,你在聽我說話嗎?
酒店的大床上,趙總熟練地掀開沈心的長裙,他的手熟練地在她身上遊走,沈心的呼吸開始急促……
林生已經多久沒有和我同房了呢?沈心一向被動,從不主動要求。快半年了吧,林生說自己太忙太累需要休息,回了家也是和衣睡在書房。
呵呵,只怕是開美容院的小七需索無度,累著了。
林生趴在小七身上時,是不是也這樣一邊感嘆她的先生豔福不淺一邊熟練地攻城略地呢?
糟糕,忘了帶套,你等我一會。
趙總赤條條起身去浴室拿安全套,背影像極了林生。
以前林生也曾這樣突然起身去找安全套,因為他父母還在農村受苦,大哥不爭氣沉溺於麻將,小妹的學費還需要他來負擔,所以他們不能那麼快就有孩子,所以他們的孩子都被裝進了套子當成垃圾扔掉了。
那麼後來日子好起來了呢,他也從來沒給過我任何機會做母親。
在這場婚姻裡面,我的角色早已被林生定義清楚,是且僅僅是瑪利亞。我和我的父母傾盡所有讓他和他的家人脫離貧窮,利用完了,我也是時候退出他的人生舞台了。
因為,從頭到尾,他的心裡只有我的錢。是我笨是我傻,竟然用了七年的時間才想明白。而此刻,竟然還要用自己幹淨的身體去報復一個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
不!沈心低吼著,穿了衣服,推開趙總,逃出了酒店。
我終究做不了那枝出牆的紅杏。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
林生淨身出戶,私家偵探的照片視頻開房記錄派上了用場。
離婚對他來說,是好事,應該還會有好多瑪利亞前赴後繼地拯救她們心愛的林小白臉吧。
沈心在馬爾代夫和洋鬼子眉來眼去的時候,這樣為林生設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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